『就算跌进深邃的黑暗里，就算坠入无边的梦魇里，就算世界，顷刻间分崩离析，就算微笑背后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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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更  身后有你才有倒下的勇气

 

李熏然的身体没有悬念地跌进了凌远的怀里， 可抱住他的人还没来得及问个冷热，就见他强自站立了起来，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居然一把将凌远推倒在了床上，走路仍有些不稳，却几步就窜到床头去，拿出抽屉里自己每天睡前要吃的药，他看见凌远想要过来扶他，仓促地后退了两步，抬手跟凌远保持着距离：“你别碰我，别碰我...”

凌远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李熏然，不，是他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李熏然，那眼底的敌意明明凛冽张扬，但肢体却掩饰不住的有些颤抖，那两声别碰我并不是喝斥的语气，反而是充满了无助，凌远一时间竟没了对策，只是真的不再向前逼近，又放软了语气对他说：“好，我不碰你，你先吃药好不好？” 他刚刚看见李熏然的另一只手一直压在胸口上，很是担心他，但又见他去拿了药，说明尚还顾及自己的身体，没有失去理智。

 

李熏然依靠着身后的衣柜，看凌远没有再上前，才慢慢吐了几口气，把药服下了，直到生理和心理上的起伏都平复以后，他平静地靠着衣柜慢慢滑坐在地板上，然后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卧室里有暖气，有地暖，凌远倒不担心他这样坐在地上会着凉，但也不敢贸然上前去，他蹲下身来，看着那单薄的身体，好不容易看他不再颤抖了，却听见熏然低声的啜泣。

凌远慌了，他也不管熏然还让不让他碰，站起来就走到衣柜那边去再蹲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说：“熏然别这样，我承认错误好不好，不管什么理由我就不该隐瞒，是我没有处理好，吓到你了是吗？” 可这一股脑的认错也没用，还是没能止住那泻出悲伤的声音，不过他总算没有再抵抗自己的触碰。

“我那些鬼画符只是未雨绸缪，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现实是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对吧，但我还是不该瞒你”

“还有，我不是唯独只隐瞒你一个人，除了Barnes我没告诉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封信会在韦天舒身上，我记得写好之后明明是放在我办公室的，不，好像是工作服里，哎，我也不确定了，那时候我是写了，但还没想好让谁交给你，后来你的病情一天天加重，我早就把这件事给遗忘了，是我疏忽了，早知道我就不写了”

 

房间里，终于只剩凌远解释的声音，但李熏然还是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凌远思前想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索性直接问他：“熏然，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你不难过，然后原谅我呢，你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试图把李熏然的头抬起来，但又不敢太用力，只是伸手去轻轻的带了几下，没想到熏然真的抬起头来，只是闭着眼睛流泪，面色脱力地透着虚弱，凌远把他顺势揽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

 

李熏然睁开那双泛着空洞的眼睛，无力地说：“我累了，睡吧，我现在也没有发泄情绪的资格...”

凌远听得气息一滞，旋即眼睛一红，又俯首下去亲吻李熏然的头发，这一刻到底谁更心疼谁，或许他们自己也掂量不清，夜深，是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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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凌远一夜浅眠，身旁的人只要稍稍移动自己便会跟着转醒，而李熏然睡得也不太踏实，梦境混沌，可总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虚虚实实，一不小心就踩了个空，身体在梦里一度地失重，快天亮了才睡安稳。

 

“熏然，醒一醒，熏然...” 凌远知道他昨夜肯定休息得不好，本不忍叫醒他，但到点了必须得吃药，便轻声叫醒了睡在他身旁的人。

李熏然刚被叫醒，眼睛有些迷茫地睁开又闭起，见凌远手里拿着的水杯和药，蹙了蹙眉毛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接过药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再接过水杯意思了一口，凌远见他神色疲倦，药也吃过了，就说：“再睡一会儿吧，我今天不去上班了，在家里陪你”。

李熏然没有说好与不好，只是兀自躺下身去闭眼睡下，凌远也不再说什么，给他掖了掖被子自己便下床去了，出了卧室嘱咐了周阿姨注意一下，要是熏然醒了马上告诉他，自己先去楼下准备早饭了。

 

李熏然也没能再睡得着，不过躺在床上也算是闭目养神，直到凌远再一次叫他起来吃早饭，才不紧不慢地起床去刷牙洗脸，穿戴好衣服下了楼。

两人对坐着吃完早餐，却仍是没有言语的互动，凌远默默去到厨房收拾，李熏然就上楼去照顾希尧了。

 

 

“李先生，我看你怎么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你要多注意身体，累了就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呢” 见他脸色不好，周阿姨又忍不住关心起来，现在真有把熏然当成自己的儿子的错觉。

李熏然笑了笑说：“我没事周姨，对了，以后你别先生长先生短的了，就叫我熏然吧，你看这次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呢”

“说这些干什么，我不过也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好了就好，见你们回家以后，我真是替希尧开心，替你们开心” 她想到，这就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感觉么，这感觉很好。

李熏然会意地笑着点了点头，又说：“希尧是我最放心不下的，还好那时候有周姨帮我看着他，对你来说是工作，可对我来说应该视为恩情，加上供体来源... 他也算是你的亲人，你，愿意做希尧的干奶奶吗？”

“李先生我，哦不不，熏然，我愿意愿意，说实话，我带着希尧还真的带出感情来了，本来就有点儿把他当自己的孙子来看待，你这么一说，我真是求之不得” 这孩子本就讨人喜欢，赶紧高兴地应承着。

 

李熏然看她这么真心的喜欢希尧，也很高兴，大家接触这么些时间，看得出周姨是个朴实又热情善良的长辈，这是他能想到的，将感谢付诸到行动的最好的方式了。

 

凌远路过门口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没想到熏然虽对自己还有情绪，但却并没有影响到他整体的心态，这已经让他很宽慰。

 

只是，午饭的餐桌上也是静默的，凌远主动说起一些话题，李熏然都不冷不热，爱理不理，一下午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谁也没再主动说起昨晚的话题，晚饭亦是如此。

 

晚上，李熏然吃了药就早早上床躺着了，凌远看他比平时稍早上了床，就走近去问他：“怎么这么早睡，不是哪里不舒服吧？”

“没事，药我已经吃了，你不用担心” 这是今天一整天熏然对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虽然语气还是不冷不热的，但凌远已经很知足了。

“好，那你好好睡吧，我就在隔壁书房，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李熏然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凌远目光辗转地站起来，然后慢慢退出了房门。

 

到了书房凌远打开电脑，准备参与接下来的视频会议，其实是新仇旧恨一起了结的四人会议，凌远被韦天舒那个兔崽子出卖了这么一趟，决定还是先虚心接受大家的批斗，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大家在这个平台上，能气氛和谐地把话说开，虽然，那三个人七嘴八舌的吐槽，言辞里满是对他的冷嘲热讽，但陵远还是忍住了一句也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那些尖酸刻薄的背后是在乎，是关心，这样听着他们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心里却反而不那么隔应了。

批斗大会结束后，凌远就准备关电脑回房睡觉了，可这个时候却收到一封李熏然传来的电邮，不禁疑惑刚才他不是睡了吗，怎么回事？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还是将邮件点开了。

 

 

‘给凌远的回信：

 

    我推测得没错的话，你的心脏居然也是适合我的，我明白这是多么罕有的几率，那时候你的笃定，原来是这个原因，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接受你会写下那样一封信的动机。

其实我应该想到你会去做这样的检查，你不会漏掉你自己，可我当时竟然没有去想过这些，我丝毫没有发现你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件比让我去死还更令我痛楚的事，难道就因为它最后没有成真，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你信里交代的那些事，不过是在无形之中牵制住了我生无可恋的理由，是，我似乎真的只能如你所料的那样活下去，你想得很周全，可同时也很残忍，是不是真的只要我那样有心无魄的活着，你就能放心... 

    我想要骂你，可当我冷静下来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做的这些决定，竟然都是必然的，换了是我，可能也别无选择。

所以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怪你，我只唯恐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也珍惜不了你的万分之一。

 

    我只能说，谢谢你爱我胜过你自己的生命；谢谢你不知疲惫地把我从死亡边缘一次次拉回；当我已经消极到去想自己会上天堂还是会下地狱的时候，谢谢你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让死神的手有机会向我靠近；

就是这样的你，让我不自觉地纵容自己的软弱，让我依附在你的强大坚毅之中，沉坠在你的不离不弃里。

    你说心脏会等到的，我也会活下去，你描绘那么多美好的未来，你说服我要与你一起参与，你的每一句话都能戳到我最想要却最不确定的位置，叫我不敢相信，却又只能深信不疑。

凌远，那时候我真的快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隔了，我甚至妄想过，死亡之门的背后也是有生路的，这就是你于我的意义，它早已不止是爱情，应该是空气。

 

    如果你还愿意跟我走下去，那能不能先答应我，不论命运再把我们推向何处，你都不会让我呼吸不到你... ...

 

                                                                                                      李熏然’

 

他坐在电脑前面，深吸了一口气，他以为李熏然会跟自己持续的冷战，或是跟他赌气回爸妈那边去，甚至还想过他会不会因此而离开自己，可这些自己琢磨的猜想都被这封突如其来的回信推翻。

回到卧室时，只有地灯的光亮，凌远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也不管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一把将李熏然抱在自己怀里。

 

“ 我答应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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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迷惘而仓促的被你捡起，狼狈而慌乱的被你抱紧，直到眼睛，捕捉到光的缝隙，直到你，让死而复生的心，还可以惊天动地』